青年集團在石嘴山卷走巨資 官員:我們被騙卻無法維權

“我覺得你們不要關注這事了，那是舊傷疤！”雖然石嘴山市工業(yè)和信息化局辦公室主任郭廷武并不愿再提起那段令當?shù)卣哂趩X的往事，因為一旦提及，幾乎所有受訪官員、企業(yè)負責人都會發(fā)出深深的嘆息。時間雖然過去了多年，仍難沖淡浙江青年汽車集團有限公司（下稱“青年集團”）對當?shù)卦斐傻膫Α?/p>

號稱投資267億、在廣袤的賀蘭山東部腹地打造西部汽車生產(chǎn)基地的青年集團，在政府領導高規(guī)格接待的隆重氛圍中，華麗上演“空手套”，以微小的投入，換得了大量土地及眾多煤礦資源，后經(jīng)轉手交易，卷走至少8億資金。

位于石嘴山向陽路的“中國青年汽車集團”公司大門緊閉，面積上百畝的廠區(qū)到處破敗凌亂，沒有人跡。5月漠北大風揚起的黃沙，更令這里顯得蕭條，如同這起西部地區(qū)招商引資失敗典型案例留給當?shù)氐年幱啊?/p>

“百億投資”后遺癥

如果不上演那部瘋狂的招商引資傳奇表演，王彥林仍然在石嘴山最有影響力的國企“石嘴山礦業(yè)集團”工作，待遇優(yōu)厚，生活舒適平靜。他現(xiàn)在的身份是國馬科技公司辦公室主任，在最近一年里，至少有一半的時間，他與他的30多位同事，未拿到應得的工資。

資金被大股東青年集團轉移走后，國馬科技陷入僵死之中，連續(xù)拖欠員工工資，曾引發(fā)上訪維權事件。這家成立于2010年底的公司，注冊資金1.67億元，由青年集團、石嘴山礦業(yè)集團共同成立，股權比例為7∶3。

公開資料顯示，青年集團是一家生產(chǎn)、銷售客車、重型卡車、蓮花轎車及汽車零部件的綜合性汽車工業(yè)集團，總部位于浙江金華。曾先后獲得中國客車企業(yè)10強、中國機械工業(yè)500強。

國馬科技是石嘴山市政府重大招商引資活動的產(chǎn)物。2010年，青年集團與當?shù)卣炗喓贤瑪M投資267億，建設年產(chǎn)量21萬輛重型卡車、10萬輛蓮花轎車、51萬臺大型汽車發(fā)動機項目。

《華夏時報》記者獲得的政府文件顯示，267億投資對應的回報，包括配置幾家有采礦權證的煤礦和五處露頭煤礦的生態(tài)治理工程以及其他配套資源。

在2013年3月前，這起招商引資活動表面上比較正常。青年集團在當?shù)剡M行了3個主要項目的投資：汽車玻璃、卡車、發(fā)動機。但據(jù)當事人回憶，除了卡車項目有廠房，有工人組裝生產(chǎn)之外，其他兩個項目都只是啟動了少量基建工程。從有形投資來看，也就千萬級別的投入。

但記者獲得的證據(jù)顯示，至少在2011年4月，青年集團實際控制人龐青年已經(jīng)將配置的礦產(chǎn)資源，以合作開發(fā)的名義對外轉讓，并簽訂了數(shù)億元的合同，獲得5億元資金收入。

記者聯(lián)系上一位合作者陳先生，他向記者證實，在2011年底之前，他分多次向龐指定的賬戶支付了2.4億元。后來，他組織人員施工開采，直到2013年4月被監(jiān)管部門叫停?！巴度脒h遠沒有收回來！”陳先生說，他們目前不僅欠著銀行貸款，還欠朋友大量借款。

石嘴山國土資源局執(zhí)法監(jiān)察支隊王永宏支隊長證實，在政府感覺受騙后，要求對交予青年集團的相關礦山資源進行處置，他們隨后發(fā)文要求相關礦區(qū)停工。

專案組調查無果

據(jù)了解，2012年前后，青年集團發(fā)生巨大變化，其在石嘴山的項目建設隨后受到影響。在此之前，青年汽車購買汽車零部件運到石嘴山進行組裝，而在與政府的合同中，青年集團汽車項目應在石嘴山建起具有生產(chǎn)、制造零部件及整車能力的生產(chǎn)線。

多位當?shù)刂槿耸肯虮緢笥浾咦C實，在2014年年中，汽車項目徹底停工，因為拖欠工資，工人紛紛離去，也引發(fā)多起討薪事件。

青年集團投資未到位，令石嘴山政府非常被動。一位參與相關溝通工作的公務人員向記者透露，政府曾多次派人向青年集團實際控制人龐青年交涉，但最終無功而返。

據(jù)稱，龐青年因一起失敗的跨國收購案而遭遇重大損失并導致資金鏈全面斷裂，牽連其野心勃勃的擴張（投資）計劃。而在石嘴山政府看來，青年集團應為其未按合同約定投資承擔責任。

據(jù)了解，石嘴山政府專門成立了善后領導小組，而當?shù)毓矙C關也專門成立專案組應對。不過，一位知情人士透露，從有關方面調查掌握的信息來看，青年集團與政府方面簽訂的大量文件，從法律上看，難以刑事立案，這也導致地方政府與青年集團的溝通冗長而效率低下。

石嘴山政府在招商上的做法一度受困，而其中最關鍵的，是將兩處煤礦的采礦權證、五處尾礦的生態(tài)治理工程（露頭煤礦開采與治理）交予青年集團。而青年集團在獲得相關權利后，轉手將其變現(xiàn)賣予其他人員。

記者掌握的材料顯示，青年集團獲得了至少5億以上的資金，這些資金均被指定轉到浙江相關人員賬戶，包括其親屬個人的賬戶。而由石嘴山國資委牽頭成立的調查組的結果呈現(xiàn)，龐青年控制的國馬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也將至少3.5億元轉出石嘴山。

“我們遭遇了騙局”

記者在石嘴山采訪期間，受訪官員多不愿正面回應此事，但有人私下向記者坦承，政府方面雖然非常想妥善解決此事，但工作并無進展，政府領導只能希望讓時間慢慢沖淡。

“我們的評價是，政府遭遇了一場騙局，對手的能力太強，我們感覺受騙，但又無法維權，只有吃啞巴虧?！碑?shù)匾晃徽幖壒賳T對記者說。

但亦有政府官員不支持騙局的說法。一位曾前往青年集團浙江金華總部的官員稱，龐青年作風務實，是想做事業(yè)之人，石嘴山投資有變與集團經(jīng)營出現(xiàn)問題有關。這位官員透露，石嘴山市高層內部有一種意見是，希望龐未來繼續(xù)投資。

記者5月12日試圖聯(lián)系龐青年，但截至發(fā)稿前一直未能成功。

據(jù)了解，此事引起寧夏自治區(qū)政府重視，中紀委巡視組也曾介入調查，但截至目前沒有結論。而來自當?shù)卣恼f法是，市政府一位秘書長因此被究責。

“當時參與引進青年集團的市長的仕途也受到影響?！碑?shù)卣晃还賳T向記者透露，該市長對青年集團落地頗有信心，甚至在內部會議上表態(tài)，如果青年集團的投資不能落地，他會引咎辭職。

但有企業(yè)人士指出，政府官員在招商引資中，一廂情愿且過分釋放善意，是導致最后敗局的主要原因。如果一切依照合同去做，也不至于陷入被動之中。

“依照合同，只有在青年集團完成計劃投資267億元的50%的情況下，政府才能配備給其煤礦資源。但事實上，截止到現(xiàn)在，青年集團的投資也小得可憐，但他卻早已將資源拿到手中并完成部分變現(xiàn)?！币晃恢槿耸空f。